“新十月”把知识分子和小市民的社会主义宣传工作与工人工作并列起来,甚至作为“更好地教育工人”的前置条件。
“新十月”从一个极端跳到另外一个极端。打着“到一切阶层中去”的口号,就把最重要的最迫切的“到工人中去”的任务降到了与在知识分子、小市民中宣传社会主义平行的地位,然后他们表面上说的要“融工”,实际上推行的是一条知识分子在外围斗争的路线,根本不能完成“到工人中去”的任务,再借着“政治报建党”的名义,实质上走的是一条小资产阶级在工人阶级之外建党的路线。
重读«怎么办»,再分析“新十月”的错误口号、错误路线及其来源
马列毛主义统一战线联盟February 19, 2024
(一)“新十月”提出的“到一切阶层中去”的口号
“新十月”频道第一篇文章是«左派的经济主义倾向以及当下迫切的任务»,学习列宁在«怎么办»中的提法提出了一句口号叫“到一切阶层中去”。其基本思路是“知识分子和小市民阶层具有政治意识,能够进行政治斗争,但是被自由派的口号吸引,被自由派篡夺了领导权扩大了影响力”。作者慨叹“社会主义者在这些阶层中完全无法担当起政治领袖的角色,从而使这些阶层靠向了有准备的自由派政治集团”。随后他提出了“我们就迫切需要这些懂的政治的知识分子们能够受到社会主义的影响,甚至于把政治斗争引向社会主义性质的政治斗争,而不是自由派性质的政治斗争,从而更好地教育工人阶层。”所以在“我们当下的迫切任务”段落,作者提出“我们不仅仅停留在知识分子或者小市民当中去宣传社会主义,去讲解各种政治事件,也需要我们到工人中去进行政治宣传,政治鼓动。”
简言之,“新十月”把知识分子和小市民的社会主义宣传工作与工人工作并列起来,甚至作为“更好地教育工人”的前置条件。
(二)列宁在«怎么办»中对于不同时期革命任务的论述
我特地再次反复阅读了列宁的«怎么办»,尤其注意到了«怎么办»文中的这样一段话:
我们的“ 经济派” 常常想否认这⼀点,⽽忽略我们的运动从1894年(⼤致说来)到1901年间所获得的巨⼤进步。他们是⼗⾜的“ 尾巴主义者” ,往往还保持着运动开始时那个早已过去的时期的观念。当时我们的⼒量确实⾮常⼩,当时理所当然地决意只在⼯⼈中进⾏⼯作并严厉斥责离开这项⼯作的⼀切偏向;
当时全部任务就是要使⾃⼰在⼯⼈阶级中站住脚。
这一句话是理解«怎么办»提出背景、也是理解列宁对于不同时期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的关键。同时这也是在目前的论战中我们必须首先明确的问题:当前的形势处于什么样的阶段?与列宁写作«怎么办»时期的形势和任务是否一致?
列宁在这里用反话提出了一个1894年到1901年的革命时期,这一时期的“全部任务”是“使自己在工人阶级中站住脚”、“理所当然地决意只在工人中进行工作并严厉斥责离开这项工作的倾向。”
事实上这确实是1894-1901年俄国社会民主党的工作重心,我们可以举出诸多例证。比如在1897年«俄国社会民主主义者的任务»中,列宁强调“我们的工作首先是最注重城市工厂工人。俄国社会民主派不应当分散自己的力量,而应当集中力量在工业无产阶级中间进行活动”,“现在把自己的人员派遣到手工业者和农村工人中间去工作,是不合时宜的”,1899年«俄国社会民主党人抗议书»中提出“现在社会民主党应当全力以赴地到工厂工人和矿业工人中去进行活动,同时不应该忘记,随着运动的扩大,一定会有家庭工人、手工业者、农村工人以及千百万破产的饥寒交迫的农民加入它所组织的工人群众的队伍。”
列宁领导的彼得堡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在实践上如何践行这个任务无需赘言。
(三)新十月的错误判断及原因
那么,对比历史而言,我们现在处在什么样的时期呢?我们已经完成了“在工人阶级中站住脚”的历史任务了吗?如果没有完成,我们是否应该“决意只在工人中进行工作并严厉斥责离开这项工作的倾向”呢?
结合现实来说,连“新十月”自己在多篇文章中都承认社会主义思想与工人运动相分离的问题,那么按照列宁在«怎么办»中的思想,我们应该是“到工人中去”还是“到一切阶层中去”呢?
要谈什么纲领,首先必须解决最核心最关键的方向性的问题,如果连这个问题都犯了错误,偏离了路线,那么这个“纲领”实质上代表的立场、所指导的方向就可想而知了。
在这个最基本的前提问题上犯错误,首先暴露了“新十月”在分析形势、看待问题时恰恰没有采取马克思主义的分析方法,也没有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
果真如“新十月”所说,自由派“政治意识能够自觉到去于政府去进行斗争”?自由派“发动运动没有遭到政治迫害”、而且“把握住了政治运动”?
如果对自由派进行阶级分析,他们背后反映的是什么阶级呢?他们的组织程度如何?他们采取了何种斗争方式?他们的组织和斗争方式对于统治者到底产生了多大的威胁?他们所谓的“自觉的政治意识”有多坚定?当局最后解封是因为忌惮自由派“把握住了政治运动”吗?
这些非常基础的问题一般网友都可以轻松解答。自由派知识分子不过主要是一些失意的、利益受损的小资产阶级分子如市民、学生、小业主等等,他们采取了极其软弱的、组织程度极为松散的举白纸的斗争方式,这种斗争对于统治者的威胁度极为有限,在街头被警察抓捕,在学校只是混杂在学生运动中也不是解封运动真正的领导力量。他们的“政治意识”很难谈得上什么坚定,更远远谈不上“把握住了政治运动”。
就更普遍的情况而言,市民、学生、小业主这些小资产阶级在真正的行动上是软弱的,但是他们在社会舆论中还有渠道和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些声音往往与自身的那一点利益极为关切,他们哪有什么“政治自觉性”?只要统治者有一点改良措施就很容易收买他们,因此他们正是改良主义的最大粉丝群体。这不正是他们的阶级属性所决定的两面性、动摇性、软弱性的特点吗?称呼他们具有“政治自觉”是无知,而寄希望于在他们当中做政治斗争的普遍宣传、甚至把这种普遍宣传与到工人中去的宣传鼓动相提并论,这哪里是马克思主义的分析思路,哪里是站在无产阶级立场呢?分明是小资产阶级对于阶级力量对比理解不深、对于小资产阶级的力量寄予幻想而实质上是站在小资立场上做出的判断。
(四)“新十月”对于工人宣传鼓动方法的自相矛盾
当“新十月“谈到工人的宣传鼓动方法的时候,反复强调不要经济主义,要重视政治鼓动、政治斗争,那么”新十月“眼中的对于工人的宣传鼓动方法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在«左派的经济主义倾向以及当下迫切的任务»中,他们认为“只停留在宣传剥削、压迫,以及马克思主义,工人只是知道了自己当下的处境(但这一点许多工人是了解的),工人们实际上迫切想知道的是:怎么办?也就是向工人解释‘有关整个运动的社会主义目的和政治任务’,解释如何进行社会主义革命”。
在«融工分享——我们是如何进行融工的?»中,他们认为“一些同志表明成功的经济斗争后组建的一些学习只是在做原著和历史的学习,对于我们革命的方向和诉求并无明确的指引。”
我想很多左翼朋友看到这段话都是一脸黑人问号:宣传剥削、压迫以及马克思主义居然是经济主义不是政治斗争?宣传马克思主义、学习原著和历史居然不包含如何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解释?
我想“新十月”的某些同志在理论学习方面还是相对欠缺的,他还没有能够从原著和历史的学习中汲取到营养,获得马克思主义原理以及其历史的应用实践给我们今天的实践带来的启示,因此既不明白学习原著和历史的意义,更不明白什么是“政治斗争”。
到了第二篇«去进行政治灌输吧!—–当下融工策略的不足»文章中,作者提到了“我们完全能够从第一次深入接触和第一次派‘传单’开始就对工人进行政治灌输,抱着真诚的态度,拒绝教条枯燥的话语,去与工人们交谈,这时候工人们是乐意于去聊马克思主义的话题,去与你分享对于自己的生产生活的吐槽、对一切社会热点中不公平现象的批判、对于国家和党的观点的。而这正是马克思主义者们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政治立场对工人进行政治灌输的机会之一。”
我们于是发现“新十月”在“政治斗争”的含义上就存在着内部思想上的混乱。我们完全可以用第一篇文章指责第二篇文章在“宣传剥削压迫和马克思主义”而没有“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解释”。而“新十月”既然能够同意这样的灌输方法却又不同意工人去学习原著历史,好像跟某个一度只学习自己人的作品却不提倡学原著和历史的团体一样,垄断了关于马克思主义的解释权却不把基本的马克思主义原理的武器交给工人阶级,这是不是站在工人阶级立场上的事情呢?
实际上到了«评东风与统一战线的分歧»中,他们又谈起“有相当政治意识的工人,我们邀请他们进行进一步的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包括历史唯物主义,剩余价值理论等”,又转回到原著学习了?
所以“到工人中去”通过融工交友、经济斗争的方式把工人引向了理解剥削和压迫,并开始学习马克思主义原著和历史,就叫“经济主义”?新十月不融工交友、通过所谓的“工人夜校”或者“工友介绍”再去讲马克思主义、讲历史唯物主义和剩余价值理论就不叫“经济主义“?更何况融工交友和所谓”工人夜校“哪一种方式更符合工人的特征,更贴近工人的需要,更能够长期深入细致的工作呢?
当“到工人中去”里面通过灌输工人达到了这样的程度:“(1)清晰地认识到我国是资本主义。(2)明确知道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3)明确认识到社会主义的胜利必须靠暴力革命。(4)他愿意投身这个事业。(5)他能够服从纪律并积极完成任务。(6)他不仅能完成任务,还能在日常的工作中积极思考,包括指出某些任务是不合理的。”这样还算不算“经济主义”呢?算不算“政治斗争”呢?
如果不跟工人谈剥削、压迫,不学习马克思主义原著和历史,新十月到底要做怎么样的“政治鼓动”呢?只是像小资那样空谈什么政治话题、空谈什么建党和纲领却不跟工人真正结合在一起?也不跟工人的具体斗争结合起来吗?这到底是站在小资的立场还是工人阶级的立场呢?
如果弄清楚新十月对于形势和阶级力量的错误判断,以及他们自己在什么是“经济主义”、什么是“政治斗争”上犯的混乱的、自相矛盾的错误,那么我们不难发现“新十月”所谓批判“经济主义倾向”是多么站不住脚。他们不过是把列宁在«怎么办»里的一些论述去进行简单套用,既不顾实际形势的需要,又错误地给别人扣上了“经济主义”的帽子,而自己则由于理论水平的匮乏、组织的混乱、实践经验的贫乏(错误的融工实践)提不出正确的“政治斗争”是应该怎么搞。最后就变成了先虚空打靶,然后自己又站到刚立的靶心被自己打的闹剧。
(五)新十月对于列宁思想的割裂的理解。
我们不得不分析新十月如此混乱割裂的根源之一,是对于列宁思想的割裂理解。
列宁在写作«怎么办»前对于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结合的思想是一贯的。
列宁在1895-1896年«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及其说明»中反复强调了细致说明了工厂工人的斗争是如何成为阶级斗争的,工人是如何学会认识社会制度、学习联合、提高政治觉悟的,从而社会民主党人的任务是如何帮助工人进行阶级斗争的。
在1897年«俄国社会民主主义者的任务»中就递进到具体的如何帮助工人进行斗争,进行宣传和鼓动工作时应当如何把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紧密结合起来。
在1899年«谈谈罢工»中着重强调了罢工这种重要的斗争手段该如何看待。他提到了“每一次罢工都大大地推动工人想到社会主义,想到整个工人阶级为了使本阶级从资本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而需要进行的斗争。”“罢工是战争的学校。”同时又明确罢工是斗争的一种手段,“只有一切觉悟工人都成为社会党人,成为解放事业的追求者,在全国范围内联合起来,到工人中间传播社会主义,教育工人掌握各种对敌斗争的方法,并且建立起为全体人民摆脱政府压迫和全体劳动者摆脱资本压迫而奋斗的社会主义的工人政党。”
在1899年«俄国社会民主党人抗议书»中强调“马克思主义把工人阶级的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结合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对于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两者都不能夸大或者缩小其意义。
在1899年或之后«我们的纲领»中强调“所有的社会民主党人都认为必须组织工人阶级的经济斗争,必须在这个基础上到工人中间进行鼓动,即帮助工人去同厂主进行日常斗争,叫他们注意压迫的种种形式和事实,从而向他们说明联合起来的必要性。”但是如果没有民主主义的政治权力,“那么任何经济斗争都不能给他们带来持久的改善,甚至不可能大规模地进行任何经济斗争。”所以要通过政治斗争争得政治权利。最终是“社会民主党应该把这两种斗争紧紧地结合成无产阶级统一的阶级斗争。”
我们不厌其烦的做如此多的铺垫,是因为在1900年的«我们运动的迫切任务»和1901-1902年的«怎么办»中列宁没有再重复上述“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紧密结合”的说法,而是更加强调批判“经济主义”、强调要用建党(到«怎么办»进一步具体到政治报方式建党)解决只重视经济斗争、崇拜自发性、停留在工联主义的政治以及“手工业”的、分散的组织的问题。
实际上,列宁原来的思路是否就被否定了呢?当然没有。比如在«我们运动的迫切任务»中提到“把社会主义思想和政治自觉性灌输到无产阶级群众中去,组织一个和自发工人运动有紧密联系的革命政党。”比如“不但要组织互助会、罢工储金会和工人小组,而且要组织政党,组织起来同专制政府和整个资本主义社会进行坚决的斗争。”比如«怎么办»里面提到“这种揭露可能(在革命家组织适当利用这种揭露的条件下)成为社会民主主义的活动的开端和组成部分,但是也可能(而在崇拜自发性的条件下则一定会)导致“纯粹工会的”斗争和非社会民主主义的工人运动。”“社会⺠主党⼈不但不能局限于经济⽃争,⽽且不能容许把组织经济⽅⾯的揭露当作他们的主要活动。我们应当积极地对⼯⼈阶级进⾏政治教育,发展⼯⼈阶级的政治意识。”“‘政治派’”和⾰命家的策略不仅不忽略社会⺠主党的⼯联任务,恰恰相反,只有它才能保证这种任务彻底实现。”“社会⺠主党⼈的任务并不只限于经济基础上的政治⿎动,他们的任务是要把这种⼯联主义的政治变为社会⺠ 主主义的政治⽃争,利⽤经济⽃争给予⼯⼈的初步政治意识,把⼯⼈提⾼到社会⺠主主义政治意识的⽔平。”
列宁所批判的不过是“经济主义派”在实际的斗争中走了极端,而且错误解读了“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结合”的正确路线。在这种针对性的批判中就不能再重复被“经济派”歪曲的说法,同时也必须把在实际工作中被忽视的那部分重点强调。列宁写作«怎么办»不是把原来的正确思想否定掉,不会连洗澡水和婴儿一起泼掉,不会因为要跟“经济主义”斗争就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
我们反而看到“新十月”在从一个极端跳到另外一个极端。打着“到一切阶层中去”的口号,就把最重要的最迫切的“到工人中去”的任务降到了与在知识分子、小市民中宣传社会主义平行的地位,然后他们表面上说的要“融工”,实际上推行的是一条知识分子在外围斗争的路线,根本不能完成“到工人中去”的任务,再借着“政治报建党”的名义,实质上走的是一条小资产阶级在工人阶级之外建党的路线。
既然不能在工人中去组织、发动、领导斗争,而寄希望于脱离工人的实际生活空谈“政治斗争”,比如所谓“顺应工人的要求,发展要求加班的经济斗争,还是向工人进行教育,指出来更符合工人利益的应当是缩短工作时间且提高基本工资”这种不能跟当前的斗争需求结合起来的空谈灌输,又不结合原著的原理和历史实践经验去讲清楚“有关整个运动的社会主义目的和政治任务,解释如何进行社会主义革命”,那么最终结果是政治斗争变成了一句空话,而经济斗争无法与政治斗争紧密结合,那么实质上仍然回到了“顺应自发性”的地步。同时这种结果上造成知识分子与工人阶级实质上分离的路线,最终与列宁在«怎么办»中提到的“ 经济主义” 的基本政治倾向:让⼯⼈去作经济⽃争,⽽让⻢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去同⾃由派结合起来作政治“ ⽃争” 是一样的。(难怪跟“新十月”亦步亦趋的“前进报”能够说出“在缺乏政治自由的情况下,工人组织的发展壮大受到种种限制,因此今天的中国无产阶级首先要联合其他劳动者去推翻专制政府、争取政治自由。”这种跟“列宁道路”观点一样先进行民主革命再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鬼话)
“新十月”甚至在聊天群里面分享了一篇托派知识分子(但又不为传统托派所容)托尼·沃尔夫的文章«列宁从马克思主义圈子到鼓动»,这位作者认为列宁是“随时准备将大棒向一个方向弯曲很远,然后将其倒转并向相反方向弯曲很远——这是他一生的一个特征,在他作为革命领袖发展的早期阶段就已经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显然作者对列宁的评价是在两个极端间反复摇摆,而我们上面的分析则认为列宁的思想是一贯的。显然“新十月”似乎与这位老兄更有共鸣,把列宁的思想割裂并对立,而且他们自己也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
那么,”新十月“这样一个连最核心最关键的方向性问题都犯了错误,搞不清楚真正的“经济主义”是什么、错误理解“经济斗争与政治斗争结合的思想、实质上还曲解了列宁的«怎么办»的意思甚至把列宁的思想割裂并对立起来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性质?他的”政治报建党“路线是什么路线?我想明辨是非的各位左翼同志都很清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