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官方通告的发布,胖猫事件的最新舆论又集中在通过计算胖猫与谭竹二人在恋爱中付出的金钱成本为由而进行的男女权的互相攻讦了。作为马克思主义者,我们充分理解胖猫事件何以在网民中激起了这么大的反响和如此热烈的讨论,因为它真实的反映了当前许多群众对于婚恋关系的诉求,但我们也必须批评对于该事件的错误舆论方向,站在真正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给出我们的解读。
必须声明,在官方通告发布之后,中修出于维稳的需要已经在刻意打压对该事件的其他相关爆料,因此我们能掌握到的具体细节是残缺的,其真实性也是存疑的,不一定能拼凑出事件的完整拼图。因而我不会把重点放在对谭竹个人的定性和追责这方面,材料的有限使我无法准确判断出她真的是欺骗感情的捞女,还是与胖猫维持着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该事件在宏观层面上的判断,因为马克思主义者懂得从社会总体的视角去看待问题,这样自然就能意识到把悲剧的责任都推给谭竹个人或者所谓“捞女”群体根本就无法击中事物的本质。我们真正应当关注的是资产阶级国家与这场悲剧之间的关系,以及几种不同的舆论风向背后分别指向哪种诉求,归根结底反映哪个群体的利益。
1. 认为胖猫自作自受的人的错误
大部分人都同情胖猫遭受的命运,但也有一些人对胖猫大加嘲讽。他们或许是秉持着“龟男好死”的论调,又或许是抱有“谭竹又没逼他给自己钱,没逼他自杀,因此胖猫的行为都是出于自愿,谁叫他自己这么傻”的看法。
诚然,的确没有人逼迫胖猫这样做。他有如此雄厚的收入,完全可以让自己过上舒适的生活,他并非像工人阶级一样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接受剥削,因为工人如果不这样做就会饿死。就算谭竹真是什么手段高明的捞女,但胖猫会落入这种一无所有的境地,主要也是因为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而非谭竹真的有什么高超的pua技术。于是最后,这些人只能得出一个胖猫的“思想配得上苦难”的结论。
显然,这些人对于资产阶级国家在意识形态层面的霸权一无所知。马克思说过,“一切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都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资产阶级国家存在的目的,便是维护资本主义剥削关系的永世长存,为此,资产阶级国家通过其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不断再生产出为资本主义剥削服务的意识形态,灌输到人们的脑中。
婚姻家庭关系也按照资本主义的需要被重构了。资产阶级国家在法律上确认了一夫一妻的专偶制,把家庭变为劳动力再生产的最小单位,成为整个资本主义剥削制度的构成性外部。由于资本家对于利润率最大化的追求,他们更倾向于雇佣男性,而女性由于生理原因,资本家从她们身上榨取剩余价值的效率不如男性高。因此资本主义与父权制合谋,使广大的女性受到就业歧视,甚至是沦为专门负责劳动力再生产(养育子女、负担家务)的全职主妇,无薪的劳动者。(因此诸如“拳塔一体”、“女利社会”之类的论调无疑是可笑的,资本主义经济规律的主导下是不可能存在这样的社会的)在这种情况下,女性在经济上更容易依附于男性,资产阶级国家的舆论机器便借助这一事实,鼓吹“爱她就要给她花钱”一类的消费主义意识形态,欺骗人们去购买华而不实的产品,让资本家赚取暴利。这才是现实生活中出现了无数捞女龟男的真正原因,罪魁祸首不在于捞女太高明,也不在于龟男太蠢,而在于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源源不断的灌输!
持“胖猫是自愿的,思想配得上苦难”这类论调的人,虚构了一个脱离于社会独立存在的,在思想上完全自由的人,殊不知资产阶级国家的霸权是无处不在的,他们在意识形态领域也控制着人们。
2.着眼于胖猫和谭竹的金钱往来的错误
除了以上这种论调以外,其他人普遍都对胖猫表示了同情,但我们必须认识到在同情胖猫的人中,也存在一种非常普遍的,甚至是在互联网上取得了主导地位的错误思想。他们着眼于胖猫和谭竹的金钱往来,集中于谭竹个人(作为所谓捞女的典型代表)对胖猫的悲剧应负的责任。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说过:“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随着资本主义逐渐发展到晚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金钱异化的程度也逐渐加深。从前可以一定程度上被视为资本主义社会之外的净土的恋爱关系,在今天也越来越沾染上金钱的恶臭,无法逃脱权衡利弊的互相算计,而这种社会现实也使得人们的思想开始转变,使得为爱情无私奉献的人越来越遭到耻笑,人们转而用“恋爱脑”、“舔狗”这类带有贬义的词语去形容他们。
于是在胖猫事件中,许多人自觉的接受了资本主义下的恋爱关系被异化为商品交易关系的逻辑,他们替胖猫鸣不平的方式,不是关注谭竹对胖猫的感情是否如胖猫对她一般真挚,而是纠结于双方的金钱往来,拼命计算谭竹总共多拿了胖猫多少钱。这种想法的实质,是在默认婚恋关系变为商品交易关系的前提下,把女方视作商品,对商品的价格进行讨价还价,与父权制资本主义社会进行合谋!其中还有一部分人,更是表达了“胖猫花在谭竹身上的这么多钱真不值,去嫖娼都能嫖好多个了”这样的言论,直白的展现了他们阴暗的想法。
事实上,这类论调不仅是彻头彻尾反动的,也没有尊重胖猫本人的意愿,因为胖猫本人很明显深陷于与谭竹的感情之中,促使他决定自杀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与谭竹的分手,这使得他想和对方组建家庭的希望彻底破灭。即便如此,在死前他也把自己剩下的钱转给了谭竹,他仍然认为谭竹是值得得到这笔钱的。而这类看似是在为胖猫“打抱不平”的网友,本质上只是打着正义的旗号,掩盖自己想建立对女性的统治,用更便宜的价格购买到女性的服务的隐秘愿望。
以下这个例子可以进一步佐证我对于这类网友的判断。据说胖猫事件的热度甚至远播海外,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越南甚至一度霸榜成为头号热点。除了越南在语言文化上和中国相近以外,事件的广泛传播说明在越南也具备类似的社会根源。
笔者注意到,在国内互联网上,为胖猫鸣不平、将攻击的矛头主要指向谭竹的以男性为主,而在越南情况则相反,有大量的越南女生表达了对胖猫的同情,男性网友则指责她们对此事件过分关注,对同时期的奠边府战役胜利纪念日不闻不问。
事实上,越南买老婆现象非常多是人尽皆知的。我们知道彩礼反映的是女性被物化,而彩礼的平均价格与该地区经济水平有关。在贫穷的越南,有许多女生希望嫁到中国,因为中国男人能提供更好的经济条件,在当前的中国也有很多人表达了希望找一个东南亚的老婆的愿望,因为当地彩礼价格便宜。用马克思主义的术语翻译过来,这意味着越南女性遭受着比中国女性更严重的物化,并且她们作为商品的价格与中国这边购买女方的价格相比也要便宜的多。
由此我们便揭示了胖猫事件在越南的反响究竟意味着什么。对越南女生来说,在无法摆脱婚恋关系的异化的前提下,自己作为商品,能做的只有尽力抬高自己的价格,所以她们看到胖猫花了一大笔钱去购买谭竹(这不代表胖猫本人真的接受这种异化逻辑,这里描述的是越南女生眼里看到的),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于是心想要是自己处在谭竹的位置上就好了,自己肯定会好好珍惜胖猫这个肯出大笔价钱的买家。而越南的男性则忧虑于他们购买女方的市场价格受到来自中国的市场价的冲击,于是以不爱国为借口指责越南女生。
以上分析不代表所有同情胖猫的越南女性和所有对该事件反感的越南男性都一定是在接受了婚恋关系被异化为商品关系的前提下进行思考的,但是由于资产阶级国家的意识形态霸权与越南女性遭受着更严重的物化的事实,必须承认这可能是大部分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他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通过中越对比,我想互联网上对于该事件的流行论调的反动性已经不言而喻了。
3.反动的互联网舆论的阶级基础与马克思主义者的立场
对于以上这类斤斤计较于胖猫和谭竹之间的金钱往来,攻击所谓捞女群体对男性的迫害的言论,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是这样嘲讽的:“这种权衡利害的婚姻,在两种场合都往往变为最粗鄙的卖淫——有时是双方的,而以妻子为最通常。妻子和普通的娼妓不同之处,只在于她不是像雇佣女工做计件工作那样出租自己的身体,而是把身体一次永远出卖为奴隶。”
在恩格斯的时代,这类权衡利弊的婚姻主要只存在于资产者之间,但在今天,资本主义的异化逻辑更加深入,社会上存在着一个介于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庞大的中间阶层,他们一方面有着阶级跃迁成为资产阶级的幻想,一方面害怕自己滑落到无产阶级,因此他们极力模仿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婚恋关系的异化在这类中间阶层身上也非常常见。在经济不断下行的今天,这部分人越来越担忧自己的阶级滑落,开始为自己的利益发声,同时由于他们有着比一般无产者更多的闲暇时间可供上网,他们便很大程度上主导了互联网舆论。这便是男女对立问题在今天的互联网上越来越加剧的原因。
具体来说,这类中间阶层主要包括两类人,一类是拥有土地的自耕农或者小店主,一类是企业里的高级白领或者中间管理层。主导互联网舆论的很大程度上是后者,他们由于自己在社会生产中所处的位置,受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更深,更习惯于利用自己的特权地位谋求女性的献身,接近他们的女性也更容易是被其金钱和社会地位所吸引。因此他们更容易产生物化女性的意识形态,这类人便是男权思想的阶级基础。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互联网上所有接纳了婚恋关系被异化为商品交易关系这个逻辑,精打细算使自己在婚恋关系中不至于在物质上吃亏的人都属于这类中间阶层。事实上,有很多无产阶级和作为无产阶级预备队的男大学生也接纳了这个逻辑,但他们和前者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自觉的维护自己的阶级利益,而他们是被资产阶级国家的意识形态机器欺骗了,他们和女性不存在本质上的利益冲突,他们实际上也渴求着不被金钱关系异化的真正的爱情。他们只是没能意识到他们所厌恶的这种婚恋关系的根源在于私有制,把私有制导致的胖猫的悲剧错认为谭竹个人玩弄感情、贪恋钱财导致的。
虽然为数不多,但在互联网舆论中还存在一种真正清醒的观点,他们不认为计算胖猫和谭竹的金钱往来是重要的事情,也不把攻击的矛头主要指向谭竹,而是痛恨于婚恋关系被异化为商品交易关系这件事本身,呼唤更纯粹的、不需要考虑金钱和种种现实因素、只在乎双方是否相爱的恋爱关系。而这才是马克思主义者应当采取的立场。
作为马克思主义者,我们要正确区分错误观点背后的两类不同的群体。对于那些和女性不存在本质上的利益冲突的男性无产者和学生群体,要向他们阐明性别矛盾实际上也是阶级矛盾的一种,统治阶级并不倾向于女性,其所作所为只是为了维护资本主义剥削关系。他们梦想的纯粹的爱情,只有在消灭私有制之后才能实现,这就要求男女无产者能够团结起来,共同反对资本主义制度;而那些本就属于男权主义的阶级基础,主观上希望维护私有制,从而维护自己用物质购买女性的服务的特权的小资产阶级上层以及资产阶级,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为了让男女无产者真正团结起来,我们必须与这种错误思想作斗争,阐明马克思主义者不谋求任何性别对另一性别的统治。
4.无产阶级男女的团结与私有制终结后男女对立的消失
还应考虑到,今天性别对立的情绪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男女之间比以往更深的性别隔离导致的。许多人在本该感受最纯粹的恋爱的学生时代,被学校以抓学习为由禁止“早恋”,进入社会后马上就遭到家里催婚的压力,不得不在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爱情的前提下,直面被金钱关系所异化的婚恋关系,步入相亲市场。因此,男男女女们往往缺乏对对方性别真正的了解,他们很大程度上只能通过互联网上的种种极端案例去想象对方,在婚恋市场上习惯了权衡利弊的计算。这就进一步放大了性别对立的情绪和助长了物化对方性别的思维。
因此,要让男女真正团结起来,互相尊重,就必须加强与对方性别的互动,去认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通过互联网去想象对方。在这里,反倒是无产阶级男女早就在大工业中学会了互相协作和尊重对方,正如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赞扬过的:“只有在被压迫阶级中间,而在今天就是在无产阶级中间,性爱才成为而且也才可能成为对妇女的关系的常规,不管这种关系是否为官方所认可。不过,在这里,古典的专偶制的全部基础也就除去了。在这里没有任何财产,而专偶制和男子的统治原是为了保存和继承财产而建立的;因此,在这里也就没有建立男子统治的任何推动力了。”我的一位体力无产者同志告诉我,在流水线工作中工人们经常要通过聊天来解闷,这就打破了男女之间的隔阂。今日互联网上的男女对立情绪和种种男权女权思想,对他们体力劳动者影响是最小的,比起男女之间的互相算计,他们更能认识到自己真正的敌人是剥削自己的资产阶级。
无产阶级的革命性,不仅在于他们对私有制的否定态度,也在于他们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男女互斗的逻辑,团结起来对抗资产阶级。性别矛盾和男性对女性的父权统治是随着私有制的诞生而一同产生的,而它也终将随着私有制的消灭而终结,在那之后,我们必将迎来一个不同性别都能够和睦共处,再没有任何现实因素会阻碍男女之间的自由恋爱的新世界。就像恩格斯说的:“结婚的充分自由,只有在消灭了资本主义生产和它所造成的财产关系,从而把今日对选择配偶还有巨大影响的一切附加的经济考虑消除以后,才能普遍实现。到那时,除了相互的爱慕以外,就再也不会有别的动机了。”“这一代男子一生中将永远不会用金钱或其他社会权力手段去买得妇女的献身;而这一代妇女除了真正的爱情以外,也永远不会再出于其他某种考虑而委身于男子,或者由于担心经济后果而拒绝委身于她所爱的男子。这样的人们一经出现,对于今日人们认为他们应该做的一切,他们都将不去理会,他们自己将做出他们自己的实践,并且造成他们的据此来衡量的关于各人实践的社会舆论——如此而已。”
5.胖猫之死可能的真相——原生家庭之罪
之前由于材料有限,互联网舆论主要把讨论方向集中于谭竹和胖猫二人的关系上,笔者也致力于反驳把攻击的矛头主要指向谭竹个人的这种论调。而随着网友们扒出胖猫的家庭背景,我们终于确信,相比谭竹,胖猫的原生家庭无疑要对他的死负更大的责任。
胖猫的父母是炒房的投机客,随着房地产市场下行,他们投机破产欠下了巨额贷款。2021年,年仅18岁的胖猫就被其父母拎出来作为担保人。可想而知胖猫的家庭带给他的是什么样的影响,再结合之前胖猫和谭竹交往的细节,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胖猫父母的角色在事件中完全是缺位的,为什么他姐姐直到胖猫死后才故作深情的为他“伸冤”,实际上却借机炒作为自己敛财,为什么胖猫自杀前也是把最后的钱转给谭竹而不是转给他的家人。对他来说,谭竹可能是他灰暗人生中仅有的一抹亮色,是比他家人更能带给他温暖的人。
在当今私有制社会下的恋爱关系都不可避免的在一定程度上被金钱异化的前提下,我们是很难在所谓“捞女”和正常的恋爱关系之间划出一条清晰的界限的。考虑到胖猫超出常人的赚钱能力,对大部分人来说无法承担的大额转账,在他眼里可能并不是这样。恋爱中双方的经济来往不对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重要的不是经济来往的差额是多少,而是双方是否是基于真正的互相喜欢而结成了恋爱关系。谭竹有可能是对胖猫毫无感情的“捞女”,但也有可能两人真的是一对纯爱的情侣,又或者她和胖猫虽然互相喜欢,但她也存在一定的贪财心理。在材料有限的情况下,我们是无法准确判断谭竹的性质的,但对胖猫来说,谭竹远比他家人更令他信任,更有资格得到他的钱,这是可以确定的。很可能胖猫一点都不傻,他压根就不是什么“龟男”,他很清楚谁对他来说更重要,谁给了他更多的温暖。打着胖猫的旗号“替天行道”攻击谭竹的网友们,到底是真的在乎胖猫本人的感受,还是借题发挥输出自己的男权思想,已经一目了然了。
而该事件的官方通告中,只字未提胖猫的家庭背景,使网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胖猫和谭竹的经济往来中,还要等到网友自己把胖猫的家庭背景扒出来,事情的真相才水落石出。根据阿尔都塞的症候阅读法,通告文本中隐去的家庭背景才真正反映了官方通告试图起到的意识形态功能,即维护家庭的神圣不可侵犯性。
在对社会热点的处理上,特色资产阶级政府遵循的是维稳第一的原则,因此他们以平息事态为第一要务,这才造成许多人从局部案例出发,得出我国是“女利社会”之类的搞笑结论。对特色政府来说,他们乐于看到底层男女的互斗,但家庭属于劳动力再生产的最小单位,家庭稳定才能保障资本主义剥削制度的稳定,因此特色政府是一定要维护父母对于子女的权威,掩盖那些不利于树立家长的权威,揭示了私有制社会下亲情变质的事例。从这个角度来看,真正的版本t0并不是所谓女拳,也不是国男,而是家庭制度!
作为马克思主义者,我们必须追溯隐藏在形形色色的表象之下的事物的本质,从整体出发看待事物,揭示每一个社会新闻与背后的资本主义制度及其国家机器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指向对资本主义的彻底否定,避免陷入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制造的意识形态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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