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读者误解,我们首先需要明确一点:我们革命的马克思主义者从来都是将工人阶级的利益置于一切之上的,其中自然包括各种民族利益和地区利益。特色党在台湾问题上的核心论点是“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个观点在中国是一个绝对的“真理”。但是这样的一个先验的论点,是很经不起实证分析的。正如列宁所说“在分析任何一个社会问题时,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绝对要求,就是要把问题提到一定的历史范围之内。”具体到台湾问题上,我们首先应该分析台湾海峡两岸究竟处于哪个“历史范围之内”,接着才可能进一步发现历史在当前的要求。换言之,我们要先分析两岸的社会性质,才能真正理解台湾问题。
至少在今天,全世界的马列毛主义者都已经很明确中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帝国主义国家了。我们在此只需再强调一次,目前整个中国都完全掌握在官僚垄断资产阶级手中,现在的中国和毛泽东时代的中国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国家。台湾的统治阶级显然也是资产阶级,但中国和台湾发展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进程是非常不同的,资本主义在中国和台湾的表现也是非常不同的。在中国,资本主义只是在1976年复辟后,才真正开始在全社会流行起来。而在台湾,资本主义是从日据时代开始发展的。那个时候的台湾在理论上是日本帝国的一部分,实际上却是日本的经济殖民地。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日本殖民统治下,台湾的经济结构主要由农业矿业和轻工业这些服务于日本工业制造的初级产业组成,少数不成体系的重工业还在二战期间被美军摧毁了许多。二次大战结束,台湾归还中国时,不论在政治上、社会上或经济上,都跟中国大陆有极大不同。为了维持内战,国民党在台湾横征暴敛,这更进一步恶化了岛内经济社会状况。1949年之后,国民党的注意力全摆在防备中共犯台上面,很少管台湾这个“临时基地”的经济行政。当时国民党买办政权带着大量的黄金和百万大军到了台湾,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但他们在岛内却并没有实体产业,也就缺乏再生产的能力,他们带来的黄金最多只够两年开支。与之相比,日据时期留下的台湾本土买办,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但却依然拥有持续发展的能力。所以,虽说以蒋介石为首的官僚买办资产阶级和台湾本土的产业资本家以及地主阶级共同构成了台湾社会的统治阶级,但它们之间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因为蒋介石政权的合法性全部建立在所谓“反攻大陆”之上,为此他们推行了大量不切实际的工业建设计划和军事计划;而对台湾本土的资本家而言,没有什么是比维持自己的产业更重要的了。统治阶级尖锐的内部矛盾使得台湾的经济发展受到了重大制约。加上台湾工业资源极其匮乏,除了煤矿和木材以外,绝大多数工业原料和化肥都需要进口,我们很难想象台湾能够自己实现工业化。不过后来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对台湾进行了大量的“援助”,这才使得台湾经济免于彻底崩溃。
“1950年代末期,台湾的安全已获得保障,此时国民党才开始认真地考虑岛上的工业发展。1950年代,台湾的经济和许多发展中地区一样,采取的是进口——替代的策略:就是拿本地制造的小型消费品取代依赖进口的货物。但是到1960年代,美国国际开发总署(U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USAID)的经济学者、世界银行专家以及其它西方顾问,建议台湾采用出口导向的发展策略,加入全球性生产线,成为其中的一员。许多东亚和东南亚国家也都得到同样的建议。国民党对此反映非常热烈,贸易的种种限制解除了,外汇管制放松了,同时提供外国投资者关税优待和百分之百的利润回收。1965,高雄成立了第一个加工出口区。自1950年开始,国民党政府一直是压榨农业,以补贴工业的发展。农民的收入因此而降低。农村人口大量外流,非农业活动增加。1966年,一年收入不到三万新台币的农夫,应缴的税是非农夫的4.15倍。而所有农家的平均收入,还不到非农户的70%。由于这不利的因素,大量人口移向城镇和都市。在这段期间,从事农业的工作人口比率持续降低:“由1950年的50%到1970年的36.7%,降到1980年的19.3%。另一方面,投身工业的人口比率由1950年的16.9%,到1970年的28%,上升到1980年的42.4%。同时,从事商业和服务业的工作人口比率由1950年的27%到1970年的35.3%,上升到1980年的38.1%。此些工商业的进步在台湾造就了较庞大的工人阶级。”
总之在蒋介石和美国的扶持之下,台湾产业资本迅速壮大,但这又进一步激化了国民党政权和台湾本土资产阶级间的矛盾。后者为了自保一边向国民党官僚妥协,一边又向台湾本本土居民寻求支持,而这又加深了台湾本土居民和大陆移民间的矛盾。不难理解,他们最支持台湾彻底独立,取消“中华民国”统治。之后随着技术官僚的崛起和台湾产业经济的发展,台湾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相对缓解。到现在,台湾显然已经是一个工业社会了,但是台湾最重要的产业和企业基本都掌握在美国资本的控制下。毕竟对美国而言,台湾在是对付中国的一座重要前哨站。(无论是过去的社会主义中国还是今天的帝国主义中国)
同志们,我们谈了这么多台湾历史,无非就是想要指出资本主义在台湾海峡两岸是相互独立发展的,而正是因为这点,而且也只是因为这点台湾才事实上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不过我们并不认为“台湾人”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相反,我们认为绝大多数台湾人和中国人依旧同属于汉族)所以,在今天,谈论中国和台湾要如何统一的问题,对于工人阶级而言实际上是没有好处的。诚然,在毛泽东时代,人们也经常提出统一台湾的问题,但那个时候的情况和现在是非常不同的。我们都知道1949年中国革命取得了胜利,但事情在台湾可并不是这样。1951年,国民党迅速而残暴地对付台湾的社会主义运动。许多工人和农民的团体领袖,以及学生和知识分子,不是被抓就是处死。一些在台湾山区活动的左翼游击队,也同时被消灭。此次镇压除掉了左派运动的领导人,将左派连根拔起,使得台湾此后的反对团体,较倾向自由主义,而不像社会主义。随后爆发的朝鲜战争又使得解放军不可能在当时直接解放台湾。无论如何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从未在台湾取得过胜利,因此当时人们谈论台湾问题,实际上是在讨论第三次中国革命战争能否推进到台湾,社会主义能否在台湾胜利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当年社会主义中国统一台湾实际上是非常有可能的,绝非后来邓小平式的空谈。在1970年代初期,中国曾向关心台湾的人士说明了解决台湾问题的方针和部署,分国际、国内和岛内三个方面。
1.国内:
首先,立足于中国自己,国内的准备是最基本的。在台湾问题的解决上,中国大陆与台湾的实力对比是基础。中国有实力,在国际上有利于逼美国退出;在对台湾谈判上也容易使国民党妥协。在经济与军事上,随着中国成为一个社会主义工业大国,中国越来越具备统一台湾的能力。在意识形态上 “一定要解放台湾!”和“社会主义统一中国“等口号,已经在全国宣传普及。这些都是统一台湾的准备。
2. 国际:
在国际上,统一台湾的关键是美国的彻底退出台湾。只要美国彻底退出台湾,国际上就不存在阻止中国大陆和台湾统一的阻力了。美国当时陷在越战中不能自拔;又面临苏修帝国主义的威胁,已经很难再与社会主义中国爆发大规模公开对抗。美国为重建美中关系,必须放弃原来的反华政策,退出台湾。但对中国来说,美国的退出必须彻底,任何的不彻底,就留下了漏洞,美国就会继续插手台湾。中美关系正常化的谈判,就是要达到一次彻底解决台湾问题和中美建交问题。不能分两次成交。
3. 台湾:
一旦国际干预清除,台湾已经变成中国内部问题时,中国对台湾回归的条件是可以很大松动的。为了减少流血,必须同当权的国民党谈,这就是“寄希望于台湾当局。”但毛泽东的政治路线从来是走群众路线的,台湾的未来,最根本的是依靠台湾工人阶级推翻国民党统治,这就是”寄希望于台湾人民“。只有台湾人民真正认可社会主义中国,台湾问题的解决才会顺利。可笑的是,今天某些小丑,不知道是从布哈林那里还是匈牙利的那个库拉•贝恩那里又或者是秘鲁共产党那里讨要到了所谓的“进攻理论”,非要把一百年前国际共运在德国和波兰犯过的错误再犯一遍。在他们看来,毛主席没有派军队去直接攻打台湾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而未来我们要解决台湾问题也只能靠战争手段。
总之社会主义中国对台的总方针是:立足于武力,争取和平解决。中国当时同香港、台湾和海外来的华人都一再提起两个模式:一个是解放军攻打天津的方式;一个是和平解决的北平的方式。在谈到北平解放时,中国共产党还特别提到,当时傅作义的决定,他身边的人,包括他女儿,都是左倾亲共的,这起了一定的作用。
如果社会主义中国能够坚持到八十年代的话,台湾问题应该早就解决了。
在今天,连资产阶级政治评论家都知道台湾问题的本质上是中国帝国主义和美帝国主义争霸的问题。没有美帝国主义及其盟友的支持,台湾统治阶级是无法与中国帝国主义对抗的。而在所谓的“改革开放”初期,当中国还并没有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帝国主义国家的时候,中国甚至一度成为美国准盟友的那个时候,台湾问题则远没有后来那么尖锐。那个时候邓小平等叛徒曾经向美帝国主义在台湾问题上做出了许多即使是从朴素民族主义的角度看,都无法理解的妥协。事实就是,在资本主义复辟,到中国成为一个帝国主义国家之间,中国基本把台湾问题搁置了,除了作生意外一概不问。那个时候提统一台湾的口号,其实不过是邓小平等叛徒用来欺骗中国人民感情的空话。当时的中国统治阶级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真正动力去征服台湾。这也符合资产阶级的交往逻辑,对于资产阶级而言,永远都是实力最雄厚的一方具有话语权。
今天任何人提出统一台湾的口号,客观上都只能有利于中国统治阶级。而这个阶级,正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头号敌人。如果我们中国马列毛主义者不去积极反对中国统治阶级的台湾政策的话,那么就是放任中国工人被沙文主义征服,去为加强自己的敌人而和其他国家(包括美国)的工人兄弟自相残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变成国际工人运动的叛徒了。所以对我们而言,在台湾问题上压根没有任何中间道路,只要不是积极反对中华帝国主义的台湾政策,那么就相当于是在支持中华帝国主义,而反对工人阶级。
不过目前看来,至少在中国统治阶级内部,对台湾问题也是有不同的意见的。真正最急于攻台的是习近平以及他背后的政治集团。但是对技术官僚集团和海军而言,攻打台湾的风险是相当高的。因为一旦特色攻台,面对的就一定不可能只是台湾,而很可能是整个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这意味着无论战争进程如何,中修帝都很可能面临全面的经济封锁,考虑到中国作为世界第一工业国对出口的依赖,单单攻下台湾在经济上和政治上对于中国统治阶级而言都是得不偿失的。因此中修海军认为要攻台湾,必先炸琉球,进而将整个美国势力逐出东亚和东南亚,最终实现与美帝二分太平洋的战略。结合2016年以来中国海军的疯狂扩张,以及中国统治阶级前几年提到的“经济内循环”,我们有理由相信海军的战略恐怕才是中国统治阶级正在准备的。近年来日本政府基于“台湾有事”的前景,多次组织琉球人进行疏散演练;美国海军也有在模拟假如琉球基地无法使用的情况下,将如何应对战争。可见,特色的对台湾的战略意图实际上是半公开的秘密。
话说回来,虽然我们反对中华帝国主义的台湾政策,但这显然不意外着我们就支持美帝国主义和台湾资产阶级。我们非常清楚现在的美帝国主义是要利用台湾作为对抗中华帝国主义的前哨站,是要把台湾和整个太平洋变成战场,我们自然和美国以及台湾的同志一样是反对这一切的。但正如马克思所说“如果不就内容而就形式来说,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首先是一国范围内的斗争。每一个国家的无产阶级当然首先应该打倒本国的资产阶级。”所以,美国同志、台湾同志和中国同志在反对美帝国主义和中华帝国主义的台湾政策时,只是各自在形式上的侧重点不同罢了,而在政治原则上我们是一致的。而且,中国进步工人“反对中国帝国主义入侵台湾”,与美国进步工人“反对美帝国主义操控利用台湾”事实上是一件事,那就是“全世界无产者团结起来反对一切帝国主义战争。”
至于中国和台湾未来能否统一的问题,我们自然坚持人民群众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原则。目前在台湾,只有12.5%的人支持和中国统一,但假如现在的一切情况基本不变,而这个数字却突然飙升许多,我们也不应该放弃自己的政治原则。事实上,当我们说到遵循“多数人”意愿的时候,我们并不是简单地指遵循群众在目前状况下的投票结果,而是指的遵循自由人民的选择。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在台湾,中国还是美国,劳动人民都处于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之下,因此并不存在自由的人民。工人们不仅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受到资产阶级的奴役,而且在思想上,在意识形态上也屈从于统治阶级。这也就意味着,工人阶级的大多数目前并不具备阶级意识,并不清楚自己的阶级利益何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屈从于所谓“多数民意”而支持统一,就好比叫美国的革命者去支持多数美国人民选出来的政府而放弃阶级斗争一样。当然我们也绝不是说需要靠“干部”来定义人民是否自由,因为人民取得自由的唯一标准就是推翻反动派的统治,建立人民革命政权。而假如未来中国工人阶级成功推翻了官僚垄断资产阶级,台湾工人阶级也成功推翻了台湾资产阶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台湾选择和中国统一的话,那么中国工人一定是会非常支持的。笔者相信其他中国同志和自己一样,其实也非常希望社会主义的台湾与社会主义的中国能够统一为一个国家。但一切国家终将消亡,只要无产阶级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中国和台湾能不能统一其实也无所谓。
稍微衍生一下话题。德国和奥地利是否合并的问题和今天我们面对的台湾问题有很多相似之处,因此我们可以参考一下当时人们的一些看法。恩格斯、威廉•李卜克内西和倍倍尔都曾发表过希望德国和奥地利合并,建成大德意志的言论;但是在1871至1918年间,无论是在德意志帝国还是奥地利帝国都并没有认真的德奥合并运动,所以他们也仅仅只是发布意见而已。在1918至1933年间,德国共产党和奥地利共产党都是支持德国和奥地利通过社会主义革命统一成一个统一的“苏维埃德国”的,而且不能因此导致和其他民族工人阶级的矛盾。同时德国和奥地利的共产主义者都反对两国立刻统一在资本主义的德国下。有意思的是,当年无论是德国社会民主党, 德国独立社会民主党还是奥地利社会民主党则都是支持两国立刻和平统一于魏玛共和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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