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January 27, 2024
假如我们是一个进厂融工预备做工人工作的马克思主义者，当然我们知道工人工作是一个完整有机的系列，包括提高工人的斗争性，组织工人，灌输社会主义的意识，发展工人中的先进分子等等。但万里长征第一步，我们首先要从无到有认识身边的工友，应该和工人谈些什么。这篇文章讨论的就是这样一个很小的问题，但它并不简单，不光是缺乏经验的同志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踩坑，一些做过一段时间工作的同志恐怕对这个问题也认识得不清楚，乃至于对融工路线产生怀疑。
现在有一种比较流行的逻辑：因为我们是马克思主义者，与工联主义者有着本质区别，因此在做工人工作的时候，必须时时刻刻要讲政治灌输、政治斗争，只能靠理想主义团结、鼓舞工人，否则就是经济主义。其实这些同志可能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把做学生（尤其是高校学生）的经验套到工人工作上了。学生脱离社会生产，也因此热血尚温，只要能把马克思主义的道理讲通，学生就会自我认同为马克思主义者。这之后才是引导学生在读书学理论之外去做一些更实际的群众工作、组织工作。这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过程。
但工人的特点是与学生完全不同的。被资本主义社会捶打多年，工人已经很难再去发自内心相信一些完全抽象的东西了。当然我们可以说，等到工人有了社会主义意识就完全不会这样，但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灌输社会主义的意识。
我们认为做工人工作首先必须从工人的切身利益出发。直接跟工人讲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很难对工人产生影响，要从身边的环境谈起，具体地分析为什么大家是被剥削的。比如工厂的罚款合不合法、合不合理，管理人员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工价能不能再高一点。在此基础上引导工友开展经济斗争，在斗争中工友会发现，原来斗争真的有成果，这会显著降低工友参与日后参与运动的门槛；另一方面，工友也会清楚看到，劳动监察大队、人社局、警察到底站在哪边，这是非常有利于做政治灌输的。
政治灌输是分层次的，做政治灌输也是要稳扎稳打的。工人从认识到自己在被老板剥削，到所有老板都差不多，再到连政府都是老板（资产阶级）的，是一个认识不断深入的过程。不是说只有讲社会主义、讲暴力革命才叫讲政治。这是我们群众工作的目标，既然是目标，那就不会立刻就实现。
而有一些同志，也许是对于长期的群众工作感到疲惫，急于出成果。虽然口头上也说不能顺从工人自发性，但实际行为却不见得这样。比如一听到工人骂国家、骂政府，马上就大喜过望。但是马克思主义者应该知道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一般工友身边是什么社会关系有目共睹，虽然谈不上多么“忠君爱国”，但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也不是摆设。可能工友就是过过嘴瘾罢了，喜欢这么说的工友不一定就很先进。也许真正先进的工友，在这种急功近利的“讲政治”筛选培养方法中就很容易就被漏掉。
对于另一些同志来说，问题在于理论、历史方面的包袱太重了。一些同志看了很多现在流传的能出成果的工人工作经验，知道应该先去和工人交朋友，也明白经济斗争和政治灌输的关系。但还是有意无意总想着要先给工友把理论和历史讲明白。最近听一位同志说，他去跟工友做工作，聊到后面开始聊文革、改开，工友连忙表示自己刚有了小孩，要离这位同志远一点。固然我们可以说是这位工友不先进，但也要想想在资本主义如此强势的当下，哪有那么多先进工人让我们去“一点就通”呢？
现阶段做工人工作，还是应该从工人的切身利益出发。理论不是不重要，但那是工友初步认可了我们的方法论和观念后，再去进一步讲的。比如周恩来到底在文革中起到什么作用，这也许是一个很重要的历史问题，但一般工人群众会关心吗，搞明白这一点对当下发起工人运动又有什么帮助呢。马克思说，召唤死人是为了帮助活人进行斗争。但活人绝不能被死人绑架，我们不必先成为理论大师，才能在群众工作上做出成绩。